江湛一直没睡,在路家一楼的客厅沙上坐了一夜。既没抽烟,也没喝酒,更没有喝咖啡、喝茶,就这么眼睛直勾勾地坐着,直到路一鸣回来。
餐桌上放着豆花、豆浆、粥、油条和大饼,还有咖啡、披萨和汉堡……反正是路一鸣能想到的早餐统统买了回来。
“你……你还没吃早饭吧?”他问江湛,言语中透着心虚。
江湛从离开沙走到餐桌到吃完早饭,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路一鸣。
那骇人的眼神还真让人毛骨悚然,路一鸣眼神躲闪,小声说道:“你想骂就骂吧。随便你……”
喝完咖啡又开始喝豆浆,江湛的恨都投掷在食物上面。
“这么饿呀?要不要给你洗点水果?”路一鸣小心翼翼地问。
江湛面无表情,用湿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沾上油的手指,眼睛仍然死死盯着他。
一包湿巾擦完,他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冷冷地说道:“陈聪已经着手做详细的方案,我——要收购你名下所有的公司,包括培训学校。”
路一鸣挠了挠脑袋,问:“那你还继续在我家住吗?我又请了一个保姆回来,本帮菜做得很好吃。”
“顾左右而言它,真是个好辩手。”江湛“哼”了一声,起身穿上大衣就走。
“那你上哪儿住啊?不看着我,你放心吗?”路一鸣问。
身体顿住,江湛回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继而又转成仇恨的寒光。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路一鸣会背叛我,我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背叛你什么了?我又没有对景妍下手,只不过是看你们俩吵架,一时性急,才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这么龌龊的想法?”江湛咆哮道。
“那景妍确实是好嘛。昨天看她一个人打包,那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贪财、不怕苦、不怕累的倔强劲儿,谁看了不心疼?”
“别瞎背诗了。她是我老婆,轮到你心疼?还有顾瀚,我拉了一下自己老婆的手,他就开始谴责我。这算什么?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肖想景妍。谁都不行!”
路一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湛提到景妍情绪就失控,整个人状态就不对。
“马上就过春节了,你要是想回自己家和叔叔、阿姨过节,那你就走,等春节过后你再回来。要是没有舒服的地方我劝你在我家接着住,我再请个保姆专门伺候咱们俩,卫生必须一天收拾一次,被子三天一晒。”
一听到要回自己家江湛立刻泄了气,景妍不在,他哪有家?那个家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在这儿住也不影响我收购你公司……”江湛冷冰冰地说道,声音却小了不少。
“随便你,能全部套现更好,我就提早退休,回家伺候老爷子。”
路一鸣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许你再惦记景妍!”江湛虎目圆睁,怒目而向,路一鸣一愣,连忙点头。
江湛重新在沙上坐下来,呢喃道:“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路一鸣瞟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景妍正忙活着张罗年货,外公外婆打来视频电话,说妈妈阿依莎病情又加重了。
本来两人和保姆已经把阿依莎从医院接回家里,准备收拾收拾就启程来中国。
阿依莎提出要给嘟嘟买一个布娃娃带到中国,外公外婆见她最近病情一直都很稳定,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便领她去了商场。
买好娃娃三个人在咖啡厅休憩时,旁边一个老太太没打招呼抱起那个用盒子装的娃娃欣赏起来。阿依莎顿时大受刺激,疯狂地大喊:“不许你动我女儿,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场面顿时失控,阿依莎摔了餐具、推翻桌椅,在大街上不管不顾地乱跑,有几个好心人上前帮忙拦她,都被她打了。没办法,外公外婆只能把阿依莎又送回了精神病院。
景妍的电话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她完全没想到妈妈的病情还会反复,更不知道阿依莎的病情原来如此严重。
她一直以为,她回来了,全家团圆,妈妈的病就会不治而愈。
却没想到,二十几年的药物治疗和精神病院生活对意识不清的妈妈是怎样的摧残。
景妍想妈妈,担心妈妈的病情。
可以想见当年阿依莎把她弄丢有多痛苦,多自责,才会精神崩溃,才会彻底疯掉。
那时她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儿,比现在的景妍大不了几岁。这二十多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呀?
没想到全家人盼望了二十多年,过一个团圆的春节的愿望就这样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