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一瞬间大脑剧烈疼痛。
之前苦苦寻觅却不得其果的细节,现在倒是一股脑涌出来。记忆碎片交替着飞速滑过,因主人曾经的漠不关心,所以此刻陌生得就像是别人的人生。
钟情看见那个被绿色魔力摧毁的位面,三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人,从尊贵的教皇到卑贱渔夫,本该一生都没有机会遇见,却最终将命运彼此交缠在一起。
沉默寡言的人永远落后一步,和善开朗的人则就站在他眼前,言笑晏晏的神情那样让人心动。
他们的区别这样明显,所以即使每次见面他们的身份都在互换,钟情也从不会质疑自己错认。
他抚上胸口,尽管情绪这样强烈地波动着,那里的跳动却不受分毫影响,仿佛独立于他的身体。
如果这颗心来自审判者……
那么他连捅三刀以作报复、又将纸牌塞进伤口的人,也是审判者。
而他一次次被那熟悉的笑容和言谈所吸引,一次次主动走近的人,或许也会在某些时候是审判者。
钟情脑中一片混乱,原本清晰的记忆碎片变得凌乱、模糊,像一沓被雨水淋湿的相片。相片中人的面容被水痕浇得彼此相融,所寓意的时空也因此交缠不清。
他有些分不清了。
记忆开始错乱,色如寒冰的人上前来冷淡地与他对视,满面笑意的人反倒向后退去,目光沉沉,越过旁人的肩膀,朝他远远望过来。
曾经觉得他们那么不一样,现在却觉得他们相似到根本无从辨认。
不,或许不是相似。
而是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刻意伪装。
钟情猛然睁开眼,呼吸急促。
对,就是伪装。
装成他喜欢的样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小翠。
钟情猛然切断和系统的连接,在电子音震惊的惊呼中迎上面前人的视线。
“阿情做噩梦了吗?”
那双黑瞳中涌动着无数暗流,阴郁森寒,可他唇角却还在微微勾起。
“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钟情冷笑:“我分明叫的是小翠,跟你有什么关系?”
郁真如眸光一凛,很快又化开,温柔地抚摸钟情垂在鬓边的长发。
钟情扭头避开。
这些日子这个人不知道给他喂了什么,他剪短的头发一下子长到很长,坐下时长发曳地,发丝绵软顺滑汇聚成一汪墨潭。
再披着郁真如的广袖道袍,衣衫不整落拓不羁的模样,若不看眼角飞红,倒像是一个竹林隐士。
郁真如拈着他的鬓发,在指尖缠绕把玩,声音轻柔道:
“阿情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三百年前初见的时候。”
钟情对他的回避话题很不满,扯回头发,没好气地说:
“可惜三百年已过,我已面目全非。即使你让我长出长发穿回古装又如何?难道这样就能回到三百年前吗?”
郁真如弯了一下眼睛。
忽然柔和的眼部弧度趁着依旧冰冷无情的眼神,怪异到让人心惊。
“至少,我们已经回到了两百年前,阿情。”
钟情一惊,对上那双冷淡清明的眼睛,他突然反应过来。
“你想起来了。”
他皱眉,“刚刚我和它们的对话,你也都听见了?”
“我如果不想起来,阿情还要做多久的鸵鸟呢?你根本就分不清我们,无论是审判者还是监管者,无论是郁真如还是诛翠剑……”
“你根本就分不清。”
最后半句简直像是从喉间逼出来一般,字字阴狠不甘。
又凝视片刻,才恢复如常,朝沉默的钟情微微戏谑地一笑。
“阿情怎么不说话?是在想该如何解释吗?是早已移情别恋于我?还是一开始就从未爱上过他?”
钟情相当冷静:“我会认错,是因为你在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