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三日,海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船头的探照灯都只能撕开一道尺许宽的光缝。海浪拍打着船舷,出沉闷的轰鸣,船身如一片枯叶,在雾海中摇摇晃晃。
直到第三日午后,雾霭中才透出一抹灰影,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一座状如卧龟的孤岛。
岛周的黑色礁石犬牙交错,礁石上凝结着幽蓝苔藓,在雾中泛着磷光,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看得人心头紧。
蓝毛灵鼠扒着船舷,鼻尖飞快抽动,突然对着孤岛方向出急促的嘶叫,小身子因警惕而绷紧,尾巴绷得像根钢针。
李江收起海图,指尖划过船舷上凝结的水珠,水珠坠向海面时,竟在半空留下一道晶莹的轨迹,坠入海水后又炸出一圈涟漪,久久不散。
“岛上的邪气不对劲,”
“比骨林的煞气更阴鸷,带着股……被啃噬过的残魂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岛上盘踞了千年,把这里当成了猎场。”
他沉声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沐瑶解开行囊,灵渊珠悬在半空,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每道裂纹都流淌着暗红的光,像渗血的伤口。
“珠灵示警。”
“这岛在‘哭’,而且……不止一个声音在哭。”
“你听——”
她指尖轻抚珠身,声音带着琴音般的颤音,尾音在雾中荡开,竟引得周围的雾气都跟着波动。
她拨动琴弦,琴音出海时被浓雾弹回,竟带着呜咽的尾音,像无数孩童在雾中哭泣:“雾里有东西跟着我们,数量不少,它们的气息……很杂,有兽魂,有尸气,还有……修士的残魂。”
船刚抵岸,跳板还没搭稳,蓝毛灵鼠已如离弦之箭窜上礁石,前爪扒着礁石边缘,对着岛心方向龇牙咧嘴,喉咙里出威胁的低吼。
礁石后方的洞穴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间杂着指甲刮擦岩壁的“沙沙”声,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中爬出来,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潮湿的腥气,听得人头皮麻,后颈直冒凉气。
“先找落脚处。”
“小林,火灵藤借我半尺。”
李江握紧桃木剑,星辰链的光带在他周身织成半透明的护罩,光带触及雾气,便激起细碎的光点,如萤火虫般在雾中飘散。
他接过小林递来的藤条,缠在剑柄上,绿色火焰顺着藤蔓游走,在雾中劈开一条通路,火焰过处,雾气竟被烧得滋滋作响:“跟着光走,别碰岛上的植物——它们的根须是黑的,像毒蛇,刚才我看到有株草藤缠住了条海鱼,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鱼就被吸成了鱼干。”
岛上的雾气比海上更浓,浓得能拧出水来,三步外便只剩模糊的影子。脚下的泥土黏如沥青,每抬一步都像有无数只手在拉扯脚踝,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腐殖土与海水混合的腥甜,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气味藏在雾气深处,时有时无,却像一根细针,不断刺着众人的神经。
沐瑶的琴音时断时续,那些潜藏在雾中的东西似乎怕这声音,每当琴音响起,周围的响动就会沉寂片刻,只留下雾水凝结在草叶上的滴落声,清脆得有些诡异。突然,她的琴音猛地拔高,像一把利剑刺破浓雾:“小心左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雾中闪过一道黑影,度快如闪电,直扑小林面门。小林反应也算迅,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火灵藤,绿色火焰瞬间将那黑影罩住。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黑影在火焰中显形,竟是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人身狼头,利爪闪烁着寒光,此刻正在火中痛苦挣扎,毛被烧得滋滋作响。
“是‘化形失败的兽魂’。”
“这岛的煞气能扭曲生灵,看来那些传说不假。”
李江沉声道,挥剑斩断怪物的利爪。
他口中的传说是指,百年前曾有修士在此炼制邪器,失败后引爆了整座祭坛,导致煞气外泄,污染了整座岛。
“这边有屋!”小林突然喊道,声音在雾中荡开,惊起几只不知名的海鸟,海鸟扑棱着翅膀,出惊恐的鸣叫,很快又消失在浓雾中。
前方雾气中露出一角歪斜的屋顶,竟是座残破的渔村。木屋东倒西歪,门窗尽碎,门板斜挂在合页上,随风吱呀作响,唯独门槛上摆着三双崭新的草鞋,鞋面上绣着未干的金线,针脚细密,像是刚有人脱下。蓝毛灵鼠对着草鞋狂吠,毛倒竖如针,尾巴绷得笔直,显然察觉到了危险。
李江踹开最完整的一间屋门,灰尘扑面而来,在光带中翻滚成细小的漩涡。屋里赫然摆着张缺腿的木桌,用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桌上的粗瓷碗里盛着半碗清水,水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垂下的蛛网,网中央却没有蜘蛛,只有个拳头大的黑洞,正缓缓旋转,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连尘埃都绕着它打转。
“这岛有人住。”
“而且……刚走不久。”
沐瑶的琴弓扫过琴弦,出刺耳的颤音,她指着墙角的灶台,灶膛里的灰烬还是热的,用树枝拨弄一下,竟能看到暗红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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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旁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最顶上那根柴还留着斧刃的新痕,木纤维在光线下泛着新鲜的光泽,像是半个时辰前才劈好的。
蓝毛灵鼠突然窜进内屋,很快叼出件孩童的肚兜,兜面上绣着只虎头,针脚细密得连虎毛都根根分明,只是虎眼处被人用墨涂得漆黑,像两个空洞的窟窿。
李江捏着肚兜边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带着潮气。
“这针脚是‘锁丝绣’,”
“是南方渔村的手艺,寻常人家绣不来,据说只有专门给修士做衣物的绣娘才会,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