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心中微震,不由得看了墨源一眼。
这冷面皇子,心思竟如此缜密!
裴戬闻言,眼底深处那丝锐利的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隐没在笑意之下。
“原来如此。陛下倒是体恤。”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目光转向棋盘,“看这棋局,似乎刚开了个头?不知殿下可介意,让我与表妹手谈一局?”
墨源还未开口,裴戬已自顾自地拿起一颗黑子,随意地落在天元附近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来下棋消遣。
棋局开始。
裴戬的棋风与他的人一样,看似随意散漫,落子天马行空,毫无章法可言。
然而郁澜只看了几手,心头便是一凛。裴戬的棋艺,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他每一步看似退让,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墨源进攻,实则暗藏杀机,步步为营!
他是在藏拙
是在用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将墨源一步步引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这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在无声地宣告——他裴戬,绝非池中之物,他的退让,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墨源落子沉稳,步步为营,似乎并未察觉裴戬的刻意相让,又或是察觉了,却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在走。
就在棋局进行到中盘之际,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墨源身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墨源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
他抬眼,目光掠过棋局,又扫过对面的裴戬,最后落在郁澜身上。
“府中有些琐事,需我亲自处理。”墨源放下棋子,声音依旧平稳,“这局棋,郁四姑娘棋力不俗,便请代劳,替我下完如何?”
郁澜微怔,随即颔:“殿下吩咐,自当尽力。”
墨源的目光又转向裴戬:“世子棋艺精湛,郁四姑娘亦是难得的好手,二位对弈,想必精彩。此局……”
他顿了顿,指向旁边侍立小太监手中捧着的一个紫檀木盒,“便以此物为彩头吧。”
小太监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
盒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方棋盘。非金非木,竟是由一整块上品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玉质温润细腻,光晕流转,棋盘上的纵横线条清晰分明,触手生温。
旁边配着两盒棋子,一盒墨玉,一盒白玉,颗颗圆润饱满,莹然生光。
这哪里是棋盘?分明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饶是裴戬见惯了好东西,眼底也掠过一丝讶异。
郁澜更是心头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方玉棋盘吸引。
“此物乃早年所得,今日便作为胜者之酬。”墨源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件,“郁四姑娘,莫要让我失望。”
他深深看了郁澜一眼,那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份量。
说完,墨源不再停留,由那管事搀扶着,起身缓步离去,留下满室寂静。
裴戬看着墨源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随即目光转回郁澜身上:“请吧。”
他指了指那方玉棋盘,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三殿下倒是大方,如此重宝,说送就送。”
郁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墨源离去和裴戬在场带来的双重压力,目光重新落回棋盘。
她看着裴戬刚才落下的那颗看似散漫的黑子,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子,再抬眼,目光灼灼地落在那方和田玉棋盘上。
送?不。
郁澜挺直了背脊,指尖捻起一颗白玉棋子,稳稳地落在棋枰之上,出清脆的一声“嗒”。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锐利,如同盯紧了猎物的鹰隼。
“世子说笑了,这棋盘,不是送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迎上裴戬那双凤眼,一字一句:
“是我要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