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澜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两年?
这期限,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开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
他们之间,那建立在半年之约上的脆弱交易关系,如同阳光下虚幻的泡沫。
半年后,无论结果如何,这交易就该结束,桥归桥,路归路。
可裴戬此刻脱口而出的一两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潜意识里,早已将她的存在,规划进了远半年的未来里!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承诺,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一个暴露了他内心真实期许的信号。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风雪呼啸的声音似乎都被拉远。
裴戬自己也猛地顿住了口。他显然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懊恼,随即被一种复杂情绪取代。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眼神沉沉地锁在郁澜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又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失言。
郁澜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瞬间气氛的微妙变化。
她强压下心头的巨震,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收紧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裴戬似乎想补救什么,立刻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能熬得住那份苦。”
他把困难再次抛了出来,试图转移焦点。
郁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淡漠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轻轻地将这个话题推开了去,像推开一块烫手的山石:
“世子有心了。不过……这些事,还是等半年之后,再说吧。”
裴戬的眼神暗了暗,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寂静。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转身,率先一步,重新踏入了那间暖意融融的木屋。
郁澜裹紧身上的氅衣,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也跟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将风雪隔绝在外。
屋内的暖意瞬间包裹上来,带着甜腻的香气,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隔阂与尴尬。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纷扬的大雪,试图平复心绪。
木屋的窗户糊着厚厚的棉纸,透过模糊的光影,能看到外面一片苍茫的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郁澜脊背下意识地一僵。
下一秒,一股带着松柏冷冽气息的暖意,强势地从背后笼罩了她。
一只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圈在了他怀里!
郁澜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措手不及。
“看雪?”裴戬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沙哑,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波澜从未生。
郁澜僵在他怀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顺从地依偎,只是身体保持着一种僵直的姿态。
“世子今日,倒有雅兴赏雪了?这清凉山的雪,年年如此,世子看了二十多年,还没看够吗?”她微微侧过一点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是说……世子觉得新奇,是因为换了个人在身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