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放映机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亲手打开机箱,取出了那盘沉甸甸的胶片盒。
她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何平。
“何叔,你说得对。我很自私。”她说,“我就是要用我的自私,去赌一个可能。一个风停的可能。”
她抱着胶片盒,转身走向老九。
“老九。”
“哎,苏小姐。”老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下一场,什么时候能安排?”苏晚问。
老九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影院里,再次陷入寂静。
何平看着抱着胶片盒的苏晚,像是看着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顾沉已经松开了手,退回到原来的阴影里。
一场风暴,似乎平息了。
但苏晚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影院里没有开灯。
何平走了,带走了那股几乎要将屋顶掀翻的怒气。空气里只剩下灰尘和老旧胶片混合的味道。老九拿着一把破扫帚,一下一下,无声地清扫着地上的狼藉。那不是打扫,更像是一种仪式,试图将刚才的裂痕重新扫平。
苏晚还抱着那盒胶片,站在原地。它很重,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手臂,但她感觉不到。
顾沉退回了阴影里,像一尊不会被光照到的雕塑。
一个干瘦的人影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他身上有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与影院的气息混在一起,并不突兀。
“鬼叔。”顾沉先开了口。
来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视线在苏晚和她怀里的胶片盒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周漾成了。”鬼叔说,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老九的扫帚停住了。
“青鸟电影节,最佳导演处女作。”鬼叔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皱巴巴的报纸,扔在售票口的木台面上,“《边缘线》。”
报纸是外文的,头版印着一张模糊的剧照。一个男人站在铁轨的尽头,望着远方。
“回响计划”的第一声枪响,在海外,打中了靶心。
老九扔下扫帚,冲过去拿起报纸,翻来覆去地看,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他咧开嘴,干裂的嘴唇笑出了血丝。“成了!他娘的,真成了!”
没有人应和他的兴奋。
胜利的喜悦,在此刻的废墟之上,显得格外稀薄。
“代价呢?”顾沉问。
鬼叔看向他,浑浊的眼球动了动。“他安全了。但那条线,也断了。他回不来,至少几年内回不来。”
一个用流亡换来的奖杯。
苏晚终于动了。她抱着胶片盒,走到台前,看着那张报纸。“这是我们的路。”
“是,”鬼叔接话,“一条赢了也回不了头的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这一次,他看向了苏晚。
“还有一件事,关于你父亲。”
苏晚的身体绷紧了。
“他留下的‘二次回响’,我们找到了破解的钥匙。”鬼叔的语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井里。“那不是一段信号,是一个……容器。”
“容器?”苏晚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