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泼进书房时,许识秾正用朱砂笔在东行南线线路图上圈点。
案头熏香袅袅,馨风卷着沉水香,却暖不透满室暗流。
东行南线的线路图摆在案上,未来要开通的东行北线规划图,也尽在手下。
许灼华进来时没声,无力落座的样子,像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
她眼眶微红,眼中微光碎得厉害,混着倔强与不甘,刺得许识秾眉心一跳。
这是父女二人第二次在书房长谈。
“刚从白云观回来?”许识秾看着许灼华疲惫的样子,有心心疼。
许灼华点了点头,“嗯,见过云虚道长了。”
许识秾微微皱了皱眉,他在许灼华去东州救许积信之前,也去了一趟白云观。
云虚道长跟他说过了,当年欺骗了许家,让许家收养许灼华另有目的,不过目的是什么,云虚道长并没有明说。
许识秾认为,许家多养一个孩子没什么,况且许灼华这么多年在许家,除了饿不着,其他的,也没有过得多好。
反而是代替许明华嫁给程牧昀之后,为许家带来了不少好处。
从云虚道长那里,许识秾知道了一点匪夷所思的事情。
许灼华是许家第十一代子孙。
他本不相信,但云虚道长说,许灼华能为许家带来的好处和助益,可以让许家短时间内飞黄腾达。
如果想救许积信和东行南线,必须让许灼华拿到传家玉佩。
“所以,你怎么想?愿意接手东行南线吗?”
这个时代,还没有过女人当家做主的事情,许识秾心里是不乐意的,但想到许灼华也是许家的子孙,他稍稍有些松动。
但许灼华却摇了摇头,“我不想,但是好像没有其他办法了。”
冬日的书房里,炭火正旺,红通通的火苗舔舐着炭盆边缘,许识秾衣上暗纹在炭火跳动的光影里,流转着细碎的金色。
许识秾抬手倒了一杯热茶,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眸中几分深沉,而后将茶盏轻推至对面的许灼华面前。
“云虚道长并未跟我多说,我倒是有个疑惑。”他的声音平稳,却隐隐带着探究。
许灼华抬起头,那漂亮迷人的眼睛扫过来,眼波流转间,藏着几分疲惫与烦躁。
许识秾年过半百,见过的人事如恒河沙数,可此刻仍被她的美丽轻轻击中,呼吸不自觉停滞了一秒,旋即又恢复如常。
“什么疑惑?”许灼华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被夜色浸润过,她满心荒凉,全无喝茶的心情,。
她此来,本是为了讨要东行南线,预想中该是一场艰难博弈,谁料许识秾竟先开了口,这打乱的节奏,让她心底烦躁翻涌,如暗流冲击礁石,难以平息。
来书房前,许灼华就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然后将事情都怪在许识秾身上,为自己的懦弱找个理由罢了。
她十分清楚,她不想去东州,与程牧昀分别,她光是想想就心疼得不行。
“你是百年后的人,关于这个时代,你都知道些什么?”
许灼华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许识秾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并且他问的不是许家会如何如何,而是关于这个时代。
许灼华问:“你想知道什么?”
许识秾看了一眼桌上的线路图,若有所思,“现在这个世道很乱,南北割据,不是这里打起来就是那里打起来,家门外面还有洋人盯着,我想知道,地图上的地方,以后还是中|国吗?”
许灼华心里微微颤动,许识秾一介商人,忧虑的事情竟然是关乎家国统一的大事。
“会乱个二十多年,后面就统一了。”
许识秾似乎对这些更感兴趣,追着许灼华问了很多。
许灼华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识,为许识秾解释了现在的局势。
现在的时间,属于北洋政府的第三阶段,直系领亲英美,由于前面那个印在铜钱上的领亲近东瀛人,所以现在直系与直系中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能控制全国。
再加上南方存在地方军,北方有奉系,所以混乱至极。
十三任总统,四十六届内阁,是权力纷争的象征。
这种走马灯似的权力交替下,内部分化日益削弱,一代不如一代,导致北、南皆不能统一。
混乱之局,最后由一支名为“国|民|党”的新军阀结束。
虽然北洋政府只存在了十七年,但这期间可谓是百家争鸣,利益纠葛连绵不绝,复杂程度堪比让阿尔海兹病人穿针引线。
许识秾听着许灼华的描述,心里暗暗下定决定,东行南线必须交给许灼华。
因为许灼华知道的事情,她拥有敏锐的政治嗅觉,对于东行南线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领导人。
连许灼华自己都没现,她细数历史的时候,眼里闪着的光是多么地抓人眼球。
许识秾道:“你知道这么多东西,去接手东行南线岂不是更好?毕竟知道那么多,却不能告诉别人,难道你不想借此挥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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