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洛昭寒从牙缝里挤出冷笑,“裴寂,我看这分明是报应!”
她盯着裴寂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冰冷如刀,“老天都看不惯你这副隔岸观火贪生怕死的嘴脸!让我爹当年白救你们裴家一条烂命,今儿这毒箭,就是替他还你的!”
“洛、昭、寒!”裴寂喉结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你爹救我裴家?是!我裴家是欠你爹一条命,可战场上刀枪无眼,他冲上去挡那一刀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是圣人,更不是我裴寂的爹!我当年就他妈是个半大孩子!我能怎么样?”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颤抖地指着洛昭寒,也指着自己,更像是要把自己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挖出来给她看:“是!我今天怂!我怕!我怕死!我怕那些蓝汪汪看一眼就知道要命的毒箭头!我怕跟你爹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这有错吗?我就不该活着!就该当初替我那糊涂爹挡那致命的一刀,让你们父女团圆是不是?你心里是不是就这么想的?”
最后一句话吼出来,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震得屋顶似乎都在抖。
洛昭寒被他吼得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博古架上,架子上的瓷瓶又是一阵乱响。
她看着裴寂脸上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痛又闷。
那些压在心底的愤怒、怨恨、不甘,在这一刻竟有些无所适从。
是啊,当年爹冲出去挡箭,谁能逼他?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在这时!
“噗——!”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我家小姐吐了!”
一声极其突兀的闷响,紧接着是丫鬟汀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声音尖锐刺耳,分明是从楼下大堂传来的!
裴寂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所有愤怒的嘶吼戛然而止。
洛昭寒也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心猛地提了起来——楼下还有穆明姝和徐澜曦!
“明姝?”汀兰的声音哭腔都带出来了,“小姐你别吓我啊!来人!救命啊!”
楼下大堂瞬间炸开了锅!成了一锅粥!
“是云杉阁那位杨小姐!”有食客惊惶地喊着。
“天爷!她吐血了!脸上颜色都变了!”
“怕不是中毒了吧?!”
“瘟疫?”
“瘟你个祖宗!那徐家小姐脸也白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蔓延了整个饭庄一楼!
洛昭寒的脸色彻底变了!
穆明姝?她跟父亲洛大将军有旧,爹爹在世时没少念叨皇商杨庆霄仗义疏财暗中资助边军的恩情!她刚才还好好的……
中毒?卫雯琴?顾菱嘉?还是……又是冲着楼上那位煞星的?
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洛昭寒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扭身,根本不再看裴寂那张惨白的脸,一脚踹开挡路的翻倒凳子,伸手就去拔腰间。
洛家将门,洛昭寒纵使如今家道中落,身上也常备着防身的短匕。
冰凉的刀柄入手,她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就在这时,隔壁临波阁的门“轰”的一声从里面被一脚踹飞。
整扇沉重的木门打着旋儿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碎片飞溅中,广陵王凌昭弘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
他那身墨色锦袍前襟赫然裂开了一道尺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深色冰冷的内衬软甲!软甲胸口的位置,一个凹痕清晰可见,旁边还嵌着半片碎裂的箭头残片!
那抹幽蓝,与他此刻眼中翻腾的暴戾杀机交相辉映。
他手中提着一把不知从哪个侍卫处夺来的陌刀,刀身厚重泛着寒光,雪亮的刀刃还在滴着粘稠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刀尖,一滴一滴砸在楼板上。
那血滴声,在一片死寂里,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身后,地上歪倒着两个黑衣蒙面的尸体,喉咙都被豁开,血流成河。
还有两个重伤惨嚎的黑衣人,被侍卫凶狠地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小的雅间一片狼藉,桌椅屏风全成了碎木渣滓。
凌昭阳缩在角落里,被两个壮硕侍卫死死护住,小脸煞白,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死死咬着嘴唇哆嗦。
“人呢?!”凌昭弘的声音冰冷,带着铁屑摩擦般的沙哑,如同地狱里吹来的寒风。
那双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眼睛,猛地扫向门口一个肩膀上插着半截断箭正疼得龇牙咧嘴的侍卫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