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同样囚服、身形有些单薄的斯文男人,看似无意地踱步到了铁丝网的另一边,距离程啸坤不过几步之遥。
&esp;&esp;是唐大宇———
&esp;&esp;男人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恰好能让程啸坤听到,又不会立刻引起远处狱警的警觉。
&esp;&esp;他背对着程啸坤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esp;&esp;“玛丽医院……高等病房…啧,真是铜墙铁壁啊。连换袋盐水都有人睇实,仲要照x光?真系当宝贝一样护住。”
&esp;&esp;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esp;&esp;“你老豆傻佬泰,生前冇白混。”
&esp;&esp;“条命,是他留低人,帮你捡回来的。”
&esp;&esp;话音落下。程啸坤的脚步猛地一顿,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强忍着没有回头,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esp;&esp;老豆的人?那个神秘的“高级别线人”?
&esp;&esp;是这个人…挡住了雷耀扬的灭口?
&esp;&esp;而唐大宇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语调低语,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远处狱警的动向:
&esp;&esp;“雷耀扬同高文彪……实在够狠。”
&esp;&esp;“但他们估唔到,你老豆仲留咗后手。也估唔到,你条命,硬过石头。”
&esp;&esp;他冷笑一声,鼻梁上的镜片在阳光下透着寒意,猝不及防地反射进程啸坤狭长的眼眸里:
&esp;&esp;“不过,这样被人当雀鸟关一世,同死有什么分别?胸口的伤,不痛吗?心口的恨,不烧吗?”
&esp;&esp;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又稳又准地扎进程啸坤的神经!
&esp;&esp;痛和恨,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低吼出声。
&esp;&esp;冬日的午后阳光并不毒辣,却穿透囚服,烧灼着程啸坤胸前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而唐大宇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再次飘来,带着致命的诱惑:
&esp;&esp;“想报仇?想出去?靠别人看住有什么用?靠你自己龟缩在角落更是没什么用!唯一的路,不如扮癫———”
&esp;&esp;“彻彻底底扮!食饭时抓屎抹墙,瞓觉时鬼哭神嚎,见人就傻笑流口水…点样核突点样来!”
&esp;&esp;“要癫到连看住你的人都觉得你彻底废了,没有威胁!费事再浪费人力睇实你!”
&esp;&esp;“等他们松懈,就有唯一机会!”
&esp;&esp;“但你记住,不是一时三刻,你要忍!忍到他们信以为真!忍到他们觉得你只系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到那时候……”
&esp;&esp;唐大宇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浸毒的寒意:
&esp;&esp;“自然会有人,帮你离开这个地狱。”
&esp;&esp;“出去之后,雷耀扬、高文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老豆在下面,都等你亲手了结这笔血债!”
&esp;&esp;低声说完这番话,唐大宇仰起头,扭了扭脖颈,仿佛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慢悠悠地踱步走开了,又渐渐消失在铁丝网另一侧放风的囚犯群中。
&esp;&esp;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自然得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擦肩而过。就连远处的特殊惩教人员似乎并未察觉异样。
&esp;&esp;他的话,令程啸坤僵立在原地,鬓角的冷汗,混合着眼角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旧渗出的、滚烫的液体。唐大宇的计谋,如同最恶毒的咒语,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esp;&esp;装疯!扮癫!像狗一样活着!
&esp;&esp;忍受无尽的屈辱!只为了换取一丝松懈,换取一个渺茫的、复仇的机会!
&esp;&esp;胸口的伤疤在阴冷的雨水中剧烈地抽痛,但更痛的,是心中那被彻底点燃的、名为复仇的毒火!绝望的深渊中,唐大宇递来的不是救命的绳索,而是一把淬毒的双刃剑——
&esp;&esp;一边指向仇敌,另一边,也必将深深割裂他自己。
&esp;&esp;程啸坤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石壁监狱高墙上密布的铁丝网和岗楼,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狰狞。
&esp;&esp;阒然间,一丝扭曲的、近乎疯狂的笑意,缓缓爬上了他苍白干裂的嘴角。
&esp;&esp;“扮……癫……”
&esp;&esp;干瘦的男人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彩也彻底熄灭,只剩下野兽般的、择人而噬的杀意与决绝。
&esp;&esp;为了复仇,他甘愿将自己彻底献祭给疯狂的地狱!
&esp;&esp;九龙塘车行上的别墅中,拱形落地窗外,是对岸流金淌银的璀璨夜景,如同一场盛大的、与己无关的烟火表演。
&esp;&esp;客厅中,雷耀扬独自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醋雪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上升,模糊了他脸上深凿的轮廓线。
&esp;&esp;面前柚木茶几上,摊着石壁那边传来的最新“剧照”。
&esp;&esp;还有几份那份关于程啸坤“精神不正常”的的详尽报告,除了文字报告以外,还附带几张冲洗出来的、带着监视器特有颗粒感的黑白照片。
&esp;&esp;那张糊满秽物的脸,那双空洞如鬼的眸子…
&esp;&esp;像素粗糙,却足以刺眼。模糊,但极具冲击力。
&esp;&esp;近段时间,报告如雪片般飞向那个神秘的“高级别线人”,也飞向始终关注着这里的雷耀扬案头。
&esp;&esp;报告里描述:目标出现严重的精神分裂及退化症状,行为模式完全脱离现实逻辑,具有强烈的自毁和秽物癖倾向。其暴力倾向降低,生活无法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