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以为自己踩中的是一滩淤泥,脚踝向下深陷的同时周围的淤泥挤压过来,却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生硬,反而带着肉质的柔嫩。
由于这种压迫和牵带,地面被撕扯的拉开,变得淡薄和透明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显现。
等于天奋力抽回脚来,像擦干玻璃上的雾气一样将土地上的灰尘扫去,通过透明的皮囊,看到了如浸泡在羊水里面一般滚动着的物体。
是一颗心脏,不知道是于天错觉还是本就如此,在某一个恍惚的时刻,于天在它身上看到了一张人脸的样貌。
它有着眉毛,眼睛正从缝隙里眯着看自己,蒜头般隆起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向下拉扯,像是在耻笑。
而下一个眨眼的时刻,它又变成了心脏的样式,像杏仁一样痉挛着各种肉块,上面凸显着狰狞的青筋,还有管状的血管。
鲜活的心脏,红润的似乎能够看到上面像刚出炉的馒头一样蒸腾的热气,正在有节奏的剧烈跳动着。
它的上方,连接着两条管子,像天牛的触须一样向两边耷拉着,随着每一次心脏的震颤,管子里喷涌出一股液体,像乌贼吐出的墨汁一样翻滚着浓稠的黑色。
外边鲜嫩的红的心脏,里面却渗透着黑色的液体,当真有种表里不一的违和。
连接的两根管子,从心脏出,分别向着两边绕行向下。
左边的那根胡乱周转了一圈,苗条的线状突然变粗,从上面长出一根胳膊。
很明显看出来那是人的胳膊,有着略显雄伟的肱二头肌,秀美的线条,粗壮的小臂。
只不过在小臂的尽头,相连的并不是人类特有的修长五指,而是略显柔媚的鸡爪。
之所以用柔媚称呼,因为它并不如真正的鸡爪那般健朗,没有骨头赐予它的刚直,上面的褶皱也不是平坦的铺就开来,更像是一个年老珠黄的人脸上带着松松垮垮的皱纹一样,遍布在那三根爪子之上。
于天本就不喜欢吃鸡爪,除了它吃起来费劲都是筋骨没什么肉外,还有一点就带有和卤煮一样的偏见,可能于天在乡下见惯了散养的鸡一边拉屎一边在地上刨着找吃东西,总感觉吃的时候,也有一股难耐的味道。
那爪子随着手臂的抽动而摇摆着,像是一只船桨,在鱼缸状水泡的包裹下,不知疲倦的划动。
这时,原本就枯黄的鸡爪以着肉眼可见的度,像被煮熟一样变成火红色,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汽,接着又像变质一样,成为了黑霉色。
在黑色当中,像开花一样生出一个个小白点,这些白点不是粘上去的,更像是从里面吃力的一点点挤出来的。
接着每个白点开始扩大浮肿,硬生生的从黑色中挤出来,刚开始还有点憋屈,但随后就是大张旗鼓的轻松。
在你觉得惊奇又不解的时候,它张开变成了一只只大眼,虽然没有黑色的眼珠,但它们灵动,闪烁,生动。
并且死鱼眼般的纯白让你觉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像是蒙娜丽莎一样都在看着你。
接着就是声乐齐鸣锣鼓齐天的,一排排的眼睛挤压着,扭曲着,排列着横贯着,它们直接壮大的蔓延到胳膊之上,将其压迫的变了形。
似乎是眼白繁衍的太多,胳膊承受不住挤压,只看到白色连带着周围的一圈黑,混杂成一个个的白色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哗啦啦的蹦跳下来。
它们汇聚在一起,像被成群赶下山坡的羊群,在水泡的鱼缸里翻滚一遭,顺着底部连通的小孔钻了出去。
似乎是被泄了气,整条胳膊变得收缩又萎靡,像胶皮水管一样的耷拉着,但随着鸡爪不知疲倦不曾停歇的滑动,像上弦一样,胳膊在一点点的膨胀,壮大。
最终变成健康人的胳膊后,随着鸡爪的火红变黑,白色的蔓延,眼珠子的张开和迸溅,它进入了下一个轮回当中。
那些眼珠子则在肠子一样的管道中七转八折,最终落到一张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