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底舱弥漫着桐油与鱼腥的混合气味,四道身影借着舷窗透入的微光,注视着甲板上的一举一动。王永年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舱壁的木纹,突然压低声音:
"韩起这是要斩草除根啊。"他耳语时喉间的伤疤微微抽动,"连格杀勿论都说出来了,看来侯府里的戏码比我们想的更精彩。"
向宁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他透过木板缝隙,死死盯着凶甲军靴在船舷跺出的节奏——三长四短,像一记记闷雷砸在心头。
"不对劲。"他声音紧,"这是簪月的联络暗号,但寿州分舵的密档里,从没记载过与凶甲接触的记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除非"
"除非有人比我们更早策反了他。"孙先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寒光。
向宁的匕突然钉在木板上,刀柄微微颤动:"情况有变,计划需要修正。"他立刻对另外众人下达了新的指令:
王永年在船底凿孔,控制在半个时辰后多处开始陆续渗水。
小九趁着靠岸停船的时机,去东岸利用满月教的秘术和震魂铃联系寻找雷宇等人
向宁与孙先尝试接触凶甲,用簪月的密语试探,如果对方释放善意就进行合作会谈。
王永年悄无声息地滑入底舱最下层,手中的短刀精准地刺入船板接缝处。他并不急于凿穿,而是沿着木纹轻轻撬动,让渗水缓慢而隐蔽。
"半个时辰"他低声自语,指尖抚过船板,感受着木材的湿度变化,"足够让这艘船变成一座漂浮的囚笼。"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特制的黏土,混合着桐油和铁屑,轻轻塞入凿开的缝隙。这种混合物遇水膨胀,会逐渐堵塞漏洞,但在外力冲击下会迅崩解——比如,经过湍急的白鹭湾,战船遭受撞击时。
船舱里,凶甲背对着二人,银鳞面具下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远处的浓雾。他听到了身后开门和轻微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将军。"孙先的声音沙哑低沉,用的是银鳞卫的切口,"各船已准备完毕,是否按原计划进入白鹭湾?"
凶甲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击——三长四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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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缓步上前,袖中的手心微微出汗:"将军,雾太大了,是否需要换个方向?"
凶甲终于转过身,面具下的眼睛冰冷而深邃。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簪月的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凶甲背对舱门而立,银鳞面具倒映着窗外模糊的天光,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磨损的睚眦纹。
"将军。"孙先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甲,他抬手撕下脸上伪装的疤痕,"您追捕多日的逃犯,此刻就站在这里。"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凶甲转身时,铠甲鳞片碰撞出毒蛇吐信般的声响。他面具下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孙先眉骨上的旧伤:"武城侯世子?他的通缉画像上可没这道疤。"
"流失造成的箭伤。"孙先的眼睛微微眯起,"经过战场的人,凶甲将军应当比谁都清楚?"
凶甲的手突然按上刀柄,却见向宁上前半步,举着的青铜簪月令在掌心泛着金光:"簪月新任领向宁。"他指尖轻点令牌内侧的暗纹,"方才三长四短的跺脚信号,是给寿州城前领的暗语?"
他直视凶甲的眼睛,"我们不是来逃命的,是来谈合作的。"
环刀骤然出鞘,刀尖抵住向宁咽喉:"合作?你们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舱外突然传来杂乱的水声和慌乱的脚步声,甲板上银鳞卫的呼喊此起彼伏。
"底舱渗水了!"
"快拿木楔来!"
"第三队去检查船板!"
"是吗?"孙先指了指外面的喧闹,"那将军最好听听我们的条件——"
"验够了吗?"孙先又指了指身下的船体,"还是说凶将军想等这艘船沉了,再跟韩甲解释为何要私会逃犯?"
凶甲收刀入鞘,铠甲鳞片出毒蛇般的嘶响:"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合作。"向宁将染血的密信拍在桌上,许州军印在烛光下狰狞如活物,"周严早就与许州知州合谋了,这次不只是粮食交易,还想依靠许州兵攻下寿州城。"
"周严必须死。"他的声音如刀刮铁锈,"但许州军若已至城外,银鳞卫独力难支。"
孙先适时抛出半块虎符,冷笑道:"武城侯的先锋营已埋伏在白鹭湾北侧,只要你点头,今夜就能让周严和许州特使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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