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因为林希?”裴泽景蹙眉。
“是,也不全是!”陆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归根到底是因为你,因为你根本不爱他!他不想让你感到负担。”
裴泽景的眉头锁得更紧:“什么不想让我感到负担?陆予,你说清楚。”
陆予见他这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只觉得可笑:“沈霁不想让你找到他,你能不能放过他,给他自由?”
“自由?”裴泽景猛地将手中的照片拍在陆予的车顶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我只想知道他在哪?”
陆予看着散落在车顶的照片:“随便你!吴煦柠这种人我也不打算捧了,公司里有的是年轻懂事的艺人等着资源,要不要我现在就给熟悉的媒体打电话,直接帮你把这丑闻捅出去,省得你麻烦?!”
两人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后,裴泽景眼中激烈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某种确认后的痛楚,他抬手,抓起车顶那些照片将它们撕得粉碎,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们的脚边。
“陆予你告诉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沈霁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爱着我?”
“你”陆予看着他问出这句话时,那双总是锋利沉稳的眼睛里,竟然隐藏着近乎哀求的脆弱,整个人怔住了,他张了张嘴,那些尖锐而讽刺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哽住。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侧过身,用力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砰”地一声关上门,引擎发动,跑车发出低沉的轰鸣。
在阿斯顿马丁即将驶出的瞬间,陆予按下车窗,探出头,对着依旧站在原地的裴泽景,用尽力气吼道:“是!沈霁一直都爱着你!爱得像个傻子一样!而你,裴泽景,你什么都不知道!”
吼完,他迅速缩回车内,油门一踩,跑车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迅速消失在停车场的出口。
裴泽景僵硬地站在原地,陆予最后那句话狠狠地烫在他的心脏上,印证了他最深的猜测,也带来了无法言说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已经空荡荡的,属于沈霁的房子,关上门,在沈霁睡过的床上躺了一夜。
“陆予,你就告诉阿景沈霁在哪儿吧?”电话那头的江思旭有些着急:“这都多少天了,打他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欸,听说你之前买的那支军工股又涨停了?”陆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就知道你有内部消息,现在有点急事,回头跟你聊聊,先挂了。”
陆予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密码锁上快速按下几个数字,“嘀”的一声轻响,门锁打开,他推开房门,然而,刚踏进玄关,脚步就突然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客厅里,裴泽景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沙发上搭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毯,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周围的一切都显示,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不止一两天。
听到动静,裴泽景转过身,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他淡淡地扫了陆予一眼:“你进来干什么?”
俨然一副主人姿态的质问,让陆予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定了定神,都已经进来了也隐瞒不过去:“沈霁走的匆忙,我帮他收拾剩下的东西,然后退租。”
裴泽景没什么表情,只给了他一个“请自便”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望着窗外,
陆予扯了一下嘴角,快步走向书房,可片刻后空着手走出来,看着裴泽景的背影欲言又止,结果还是说:“我先走了。”
他刚伸手去拉门把时,裴泽景却问他:“你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予动作一滞,没有回头。
裴泽景走到餐桌旁,拿起那本旧书:“在找这本书?”
陆予转过身,挑了下眉:“不是。”
“陆予。”裴泽景将书放回桌上,向前走了两步,但在离陆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不问你沈霁去了哪儿,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他的一些事?”
陆予的视线落在那本书上,沈霁前几天联系他,虽然当时走的时候打算放下过去没有把书带走,但他还是想让自己把书收好,他抿紧了唇,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再次转身。
可就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裴泽景问出了让他夜不能寐的l问题:“沈霁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答应裴志远来到我身边的?”
陆予开门的手骤然收紧,他猛地转过身,另一只手紧紧握起,缓了一会儿才松开,仿佛压抑许久似地呼了一口气,他看向裴泽景,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为好友感到不值。
“你终于知道了?”他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傻?”
裴泽景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地看着他,那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也像是一种等待,等待陆予能再多说一点。
陆予见他这副样子,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傻到根本不懂得怎么为自己争取,怎么开口索取,永远只会像个影子一样!”他话锋突然一转:“可你说他傻呢?他又聪明得很,聪明到能把他为你做过的所有事情,都瞒得滴水不漏!”
“你就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陆予笑得有些无奈:“自从沈霁出现在你身边之后,你争夺裴氏的路走得异常顺利?”
裴泽景抬起头,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赵国正海外欺诈的证据都是沈霁找出来举报的,虽然他是偷看了你的企划书找到的突破口,但也是替你铲除裴志远的开始。”
裴泽景眉峰微动,陆予根本不给他消化的时间,继续说:“还有孙岩武!沈霁的确存了私心替他父母报仇,但另一方面,难道不也是帮你扫清了一个障碍,让你的那批医疗器械先于裴志远占领市场吗?!”
“他父母什么仇?”裴泽景捕捉到这个陌生的信息,心头猛地一紧,急声追问。
“还有詹威!”陆予却根本不理会他的问题,又说:“是沈霁在他手机里植入程序窃取出来犯罪证据,然后想办法把证据交给李涣的老婆,再让她转交到你手上,裴泽景,他为了你是可以犯法的!”
“我”这些真相让裴泽景一贯冷漠的面具出现了裂痕,尖锐的痛楚突然涌上心口,他混乱地抓住一个最初的前提:“那他为什么要装作是裴志远的人?”
“因为裴志远和孙岩武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仇人!”
陆予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刺耳,他看着裴泽景骤然剧震的神情,终于将那段沉重的过往揭开。
“你应该知道裴志远高中时霸凌过一个转校生吧?沈霁的父母当时帮助了那个被欺负的同学,愿意替他作证,结果被裴志远报复,间接导致了那场意外的车祸!”
裴泽景僵在椅子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蹿出,血液彷佛凝固,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传来一阵近乎窒息的抽痛,他从来不知道沈霁背负着这样的重担,而他,还曾因为沈霁与裴志远的关系而质疑他、教训他,算计他。
“他能为你做的,全都做了,把他能给的、不能给的全都给你了,他连父母的仇都借着帮你的机会去报,他现在什么都不欠你的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陆予激烈的质问带着回音,重重地砸在裴泽景的心上。
长久的死寂后,裴泽景抬起头,白炽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过后的一片狼藉,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他看着陆予,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不能?”陆予觉得这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两个字:“你凭什么说不能?!裴泽景,你为什么不放过他?!啊?!”
“你不是让林希陪你在纽国见证你的成功,共享你的荣耀吗?!那你知不知道,就在那个时候,沈霁一个人在医院里替你挡掉了可能阻碍你上市进程的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