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从水寨四面八方响起,一声紧过一声。
庞丹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猛地转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台下躁动的水匪们也一片哗然,纷纷惊慌四顾。
这号角声,便意味着,有外敌袭击。
段令闻转头看向那片水域,只见远处在薄雾的笼罩下,数十艘战船的轮廓正破开水面,浩浩荡荡地向水寨压来,船帆猎猎,是熟悉的旗帜,是景家军。
“怎么回事?!”庞丹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问。
一个水匪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汇报,“少寨主!好多战船包围了过来!”
庞丹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人,几步冲到擂台边缘向外望去,待看见战船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时,他难以置信地呵斥道:“哨岗呢?就这样让他们摸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翻江蛟’水寨最重要的防线,便是隐藏在云梦泽水道岔口的明哨暗卡,通过伪装诱敌至暗流或陷阱之处。
此刻却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段令闻抓住机会,猛地扔掉长弓,在混乱的人群中央穿梭,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绑着景谡的木桩。
“不可能!”庞丹低吼着,他无法理解敌人如何能悄无声息地靠近水寨,除非……
他猛地回头,只见段令闻已冲到了景谡身前,身边看守景谡的那几人都被他解决掉。
周遭的号角声响个不停,恰好将那几人的呼喊声盖住。
庞丹怒气到了顶点,他对着身边的心腹怒吼道:“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杀了!”
一声令下,原本有些慌乱的水匪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段令闻刚砍断一边绳索,便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看也不看,回身就是一刀横扫,逼退最先冲到的两人。
他陷入了重围,但他不可能真正“以一敌百”,他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大军赶来了,他们有活下来的希望了。
就在段令闻挥刀格挡时,头顶突然一暗。
一张浸过药液的大网从天而降,可段令闻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便屏住了呼吸,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试图脱出大网的覆盖范围。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左腿被绳网缠住,整个人差点踉跄摔倒,却也撞上了身后的景谡。
景谡闷哼一声,似被疼痛唤醒了神智。
段令闻无暇顾及,他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割向缠住脚踝的网绳
但这点耽搁已经足够身前的水匪扑了过来,只能狼狈地向后翻滚,可下一刻,一把刀锋对准了木桩上的景谡。
段令闻瞳孔骤缩,就在刀锋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腕猛地翻转,染血的腰刀硬生生架住了这一击。
刀刃相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段令闻再顾不上格挡技巧,只是凭着本能疯狂挥砍,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
他死死地护在景谡身前,哪怕意识都开始涣散,全凭一口气强撑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寨门方向传来!身前的水匪们愣住了神,回头惊惧地看向不远处逼近的战船。
水寨中的暗桩铁网,此时却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战船上的人,似乎对他们水寨的防守了如指掌,不费一兵一卒便绕开了陷阱,朝这边迅速靠近了过来。
寨主庞英只能命人前去交涉,对方得知水寨内还有人质时,便暂时停止了进攻,命他们立即交出人质,然后投降。
没有第二个选择。
庞英站在主寨高台上,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些战船。他攥紧拳头,问道:“那几个人呢?尤其是那个姓江的,还有他身边那个双儿,现在关在哪?立刻带过来!”
负责看守的一个小头目颤巍巍回道:“回寨、寨主……少寨主他严刑拷打了那人几日,见他一个字都不说,今日少寨主他摆了擂台,说、说谁能杀了那姓江的,赏银百两……那姓江的怕是……怕是已经……”
“什么?!”庞英勃然大怒,一脚将那头目踹翻在地,“混账东西!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事已至此,他们未必不可一战。
猛地转身扫视寨中惶惶不安的众人,声如洪钟:“都慌什么!”
之前那官兵也不是没来打过他们,不都无功而返,他们才是主掌云梦泽的人!
庞英吩咐道:“传令下去,摆阵!”
沉闷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水寨。
段令闻已经力竭,看着眼前仍持刀相向的水匪,他哑声开口:“我等是反虞义军,从南阳之地而来的景家军,你们……若是现在弃暗投明,可既往不咎。”
“后面……就是景家军主力,你们若负隅顽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能悄无声息越过几里外的岗哨,便证明了,那些战船上的人对水寨防卫十分了解。
更何况,数十艘战船驶来,他们水寨的人若是顽强抵抗,必定死伤惨重。
段令闻的话动摇了一部分人的决心,有些人甚至趁乱跳到小船中逃之夭夭。
但仍有一些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段令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段令闻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大敌当前,是要了眼前这两人的性命,还是保全自己的小命?这些水匪面面相觑,这几天,因为这几十号人,他们水寨里已经死伤了无数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