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的第二日深夜,沧浪剑盟的营地里一片死寂。
主帐之内,更是静得能听见灯花爆裂的轻响。
蔺惊弦独自坐在帅案之后,一动不动,像一尊没了魂的石雕。那株以几乎掏空剑盟在青州南部家底的天价换来的定魂草,就静静地放在桌上,散着幽幽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但在他眼中,这株象征着“胜利”的仙草,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符号。那香味钻入鼻腔,不像是安神,倒像是催命。
“吱呀——”
帐帘被掀开,一位同行而来的联盟长老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株定魂草,放在灯下满意地端详着,脸上满是赞许。
“惊弦啊,做得不错。”长老拍了拍蔺惊弦的肩膀,语气里是那种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总算没堕了我们沧浪剑盟的威名,让镇武司那帮鹰犬看了笑话。”
说完,他便揣着定魂草,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仿佛那张足以让剑盟肉痛十年的天价账单,只是一张随手可丢的废纸。
蔺惊弦看着长老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感觉自己不像个少盟主,更像一柄被挥舞着砍向敌人的剑。如今剑虽然赢了,但也卷了刃,钝了锋,可以被随意地收回鞘中,等待下一次被使用,至于剑本身的感受,无人关心。
“师兄!师兄!”
未等他从这股寒意中回过神,一道充满活力的身影就旋风般冲了进来。是陆清风,他满脸崇拜,双眼放光,仿佛看着一尊神只。
“师兄!你今天真是太威风了!镇武司那帮人的脸都绿了!我刚从外面回来,现在全镇的说书人都在传颂你的豪情壮举!说你一掷千金,为我江湖正道挣回了天大的面子!”
陆清风的每一句赞美,都像一把淬了蜜的牛毛细针,不致命,却精准地、一根根地扎进蔺惊弦心头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
他想火,想咆哮,想揪着自己师弟的领子告诉他“我们都错了,我们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但当他看到陆清风那双清澈、天真、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最终只是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嗯,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好嘞!师兄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听百里说先生讲您的新段子呢!”陆清风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蹦跳着离开了。
帐篷内,再度只剩下蔺惊弦一人。
他缓缓展开那张由万商钱庄开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收益权转让契约”。白纸黑字,条款清晰,朱红的印章刺眼夺目。
这哪里是什么胜利的证明,这分明是一份卖身契。他卖掉的,是剑盟的未来,还有他自己那点可怜的、名为“天骄”的尊严。
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与窒息感涌上心头。他需要泄。
他抓起佩剑“听风”,大步走出营帐,来到后方一处僻静的树林。
月光如水,洒在剑身上,反射出清冷的光。“听风”剑是有灵性的神兵,往日里总能与他心意相通。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架势,起手便是沧浪剑盟的镇派剑法《覆海三十六式》。剑光闪烁,剑风呼啸,一招一式,依旧精妙绝伦。
但他的心,乱了。
剑招是空的,剑意是散的。他脑中闪过的,不再是剑谱上的精义,而是拍卖会上的一幕幕。是穆红袖离去时那冰冷如刀的眼神,是苏清蝉公事公办、仿佛看着小丑的微笑,是全场人投来的、混杂着震惊、怜悯与嘲笑的目光。
“心剑合一……心剑合一!”
他试图强行摒除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但他的“心”中,此刻只剩下悔恨、迷茫、屈辱和愤怒,这些污浊的念头像一锅沸腾的烂泥,如何能与至诚至锐、清澈如一的“剑”相合?
“嗡……嗡嗡……”
他手中的“听风”剑出一阵阵轻微的、不协调的嗡鸣,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悲鸣。剑势变得滞涩、笨拙,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动飘逸,仿佛一个初学者在胡乱挥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蔺惊弦在心中无声地怒吼,一股不甘的狂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将内力催动到极致,丹田内的真气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经脉,猛地向前刺出一剑。
这一剑,本应如怒涛拍岸,有石破天惊之威!
然而,就在真气流转、即将通过剑尖爆而出的关键节点,他心神猛地一晃。
那磅礴的剑气瞬间失控,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以更狂暴的姿态倒灌而回,冲入他尚未设防的经脉!
“噗!”
蔺惊弦只觉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
“呛啷!”
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出一声清脆而又绝望的哀鸣。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那柄陪伴他十余年、早已血脉相连的长剑。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剑之间那份亲密无间的感应……断了。
他的剑心,碎了。
蔺惊弦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不远处的树林阴影里,一双燃烧着血色仇恨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双眼睛的主人,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残忍的微笑。
猎物,已经倒下。
现在,是享受猎杀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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